大宁朝,冬月十五。
屋外风雪肆虐,吹得屋子吱呀呀的响。
“小姐,该饮药了。”
一十五六岁的丫鬟端着一个小碗进屋,小碗里是黑漆漆的汤药,还散着些许热气,带着汤药的辛味钻入沈姝华的鼻孔中,令沈姝华的秀眉紧紧皱起。
“小姐快喝了吧,今日府中会有人来接小姐回去。”
这话如同一瓢冷水泼在了沈姝华头上,她愣了半天,张了张嘴,却是一个音也没发出来。
她自嘲地笑了笑,摸了摸怀中余温尚存的暖炉,仿佛这样,冰冷的心就能从中汲取到一丝暖意。
她等这一日,等了整整三年。
她本是二十四世纪医学博士,在连续工作三天三夜后猝死在手术台上,再一睁眼,竟魂穿与她同名同姓的镇国公府千金身上。
这十年来,沈姝华在国公府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,备受宠爱,让前世本是孤儿的她,第一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。
可好景不长,三年前,沈姝华得知自己竟不是真正的国公府千金。
是当年的接生嬷嬷收了别人的银子,将孩子掉了包。期间被国公夫人的贴身婢女撞见,给了好处封口,这才瞒了下来。
婢女良心煎熬十几年,终究选择说出真相,又深觉愧对恩重如山的主子,一头撞死在柱子上。
沈姝华犹记得那日国公夫妇见到沈瑶歌时,激动到微微颤抖的手,他们紧紧拥着沈瑶歌,热泪盈眶,庆幸着能找回真正的女儿,而她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,像一个局外人,观赏着这一出全家团聚的戏码。
沈夫人察觉到她的不对,拉起她的手说,一切都没有变,她只是多了一个家人,多了一个人爱她,连国公爷都说,她依旧是沈家的嫡长女,依旧是国公府的掌上明珠。
真的是这样吗?
可她分明觉得,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消逝。
他们怕沈瑶歌自卑生疏,大摆认亲宴,细心呵护着沈瑶歌那颗忐忑不安的心,全然不顾沈姝华如何自处,也不顾全京城的人都在看她沈姝华的笑话。
她像从前一样跑去向国公夫妇撒娇,可没有想象中温声软语的轻哄,换来的却是一巴掌和不懂事的评价,连一向疼爱她的夫人眼神里都满是失望。
她不明白,这么多年的宠溺与陪伴,怎么就不作数了呢?
她本以为只要她懂事,她听话,便能守护这来之不易的亲情,便能回到从前。
可那日定亲宴上,分明是沈瑶歌将泡有藏红花的茶水摆错,害靖王妃小产,只因地上静静躺着她早已丢失好几日的香囊,便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辩解。
他们紧紧地将沈瑶歌护在身后,指责她心肠歹毒,指责她嫉妒成性,他们看着她被打板子打得半死不活,然后将她扔到庄子上整整三年,不闻不问,不管不顾。
她便知道,这么多年的情谊,在这一瞬间,全都化作飞烟,荡然无存。
“姑娘,好像是府里的马车到了。”丫鬟的声音拉回了沈姝华的思绪。
今日有人接她回府,她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,怪不得那些任由她自生自灭的下人们给她送了暖炉来,怪不得这送来的汤药比平常汤药还要浓稠几倍。
她缓缓撑起了身子,踉跄了几步,幸好丫鬟眼疾手快,将她扶住。